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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陽米粉
發布時間:2013-03-21   來源:華聲在線  作者:

  
 
  清晨,邵陽城這樣醒來。

    首先有一些隱約的聲響,是一些老人輕微的咳嗽,一些自行車碾過地面時的沙沙作響,一些黃狗驚覺的連吠,一些磨米豆腐的人家轉動著磨盤時古老而緩慢的喘息,邵陽城在這樣的聲音里逐漸翻了個身,然后慢慢睜開了眼睛,這時清晨的薄霧依舊籠罩著大地,但它已無法阻止城市的蘇醒,原先羞澀的響動開始顯得肆無忌憚起來,摩托車轟隆隆地躥了出去,四周各處的店鋪開始嘩啦啦拉開了卷閘門,服裝店門口擺出了劣質的大號音箱,預備播放當前流行的歌曲,現代文明覆卷而來的創造發明夾雜著噪音與熱烈驚響了城市的角落,于是邵陽城在這片嘈雜聲里完全清醒過來,并且離開了時光的床鋪,站直了身子開始活動身體,市井的各處角落被強拉著離開沉睡的時光,開始隨著城市的韻律四下分亂走動。

    現在你走進了這座城市,并隨著人群被邵陽城兩千多年的時光沖刷到了大街上,你是昭陵中學的一個普通老師,或者是剛剛考上二中志得意滿的初中生,再或者你是先前風光過的二紡機的下崗工人,再再或者你是某某辦公室一位麻木不仁的公務員,你清醒地意識到自己是這座城市的一員了,你站在這座城市的大街上,在急匆匆地向著你人生的下一步邁著步子,你走過邵陽城那些臟兮兮的街道,那些栽滿白楊樹的林蔭路,你看到破舊的公交車像被貼滿了狗皮膏藥的電線桿子似的載著一身廣告一搖一晃駛過破爛的馬路,你還看到進城的民工拉著板車站在太陽底下打著呵欠,你路過他們的身邊時,或許還會有一兩分些許的優越感,你夾雜著這許多的情感走在這座城市里面,走過油條攤,走過包子鋪,走過水餃店,你頂著清晨蠕動的胃在人生里氣喘吁吁地趕路,但你終究會停下來的,你隱約聽到了命運在背后冷笑的聲音,你終于沒有躲過每一個邵陽人的宿命,你站在了一家米粉店的門口。

    邵陽城里那些正宗的米粉店,墻壁永遠像是百十年沒有刷洗過,灰蒙蒙黑漆漆張牙舞爪覆了一層,里面有幾張山寨版的八仙桌,桌子下面放著幾條四四方方的硬木方凳,這些玩意兒擱在深圳的華強北,配上一套VI,可以歸結為個性餐飲品牌,但在邵陽城里,卻是天經地義的米粉店行頭了,你是一個土生土長的邵陽人,你對這樣的環境有著天生的親切與免疫力,你就一邊打著呵欠,一邊踏著扔得滿地的餐巾紙走了進去,你撿了根凳子坐下來,油膩膩的桌子上或許還殘留著先前顧客的湯汁斷粉,身邊的母親正在喝斥自家拖著鼻涕的小孩,幾個熟面孔正一邊把碗里的湯水喝得分外夸張的響,一邊從瓷碗的掩護中露出兩只眼睛,張惶不安地打量著四周,你向這些熟悉的面孔點了點頭,盡完一些街坊鄰居的禮貌,你便再沒有時間搭理旁人了,你一邊去踢粘在鞋底的餐巾紙,一邊用卷起來的指節敲著桌子大聲嚷嚷:  “老板老板!一碗米粉!豆腐潲子!”

    你不用走到店門口的米粉攤,你就清楚地知道那里會有哪幾種潲子,那里有牛肉潲子,有蘭花干潲子,有香干潲子,有排骨潲子,有豬腳潲子……但鄉約成俗,牛肉與蘭花干是必不可少的兩份,你喊完這些,老板就扯著更大的嗓門回應:“曉得哩曉得哩,馬上啊。”邵陽人喜歡用這種巨大的嗓門吼來吼去,唯恐別人聽不清晰。

    在等待米粉端上來之前,你先在這里坐一下吧,那些對邵陽米粉尚不熟悉的朋友,你們隨我來,四下走動走動,你不用這般驚恐地看著我,八十年代殺警察貼告示到法院門口的那幫頑匪已經被時代洗刷掉了,邵陽城的野蠻兇悍也已經被清洗得七零八落,現在這座城市里,更多的不過是粗糙貧窮,破落溫暖,好吧,如果你依然腿梆子打顫,邁不出步子,我們就到店門口看一下吧,除了米粉,一些店鋪還會架起鐵板,滋滋地烤起甜粑粑,那些糯米桕就的米粑粑,放在黃糖水里一泡,鐵板上一煎,軟綿綿伏在那里,沐浴著一身的金黃,咬一口,又糯又滑,香入深喉,要是忍不住食指大動,就點兩個來,呆會兒蹭著米粉吃,別有一番滋味。

    我們還是把目光移回到米粉攤,老板正在那里忙活,我們且不管他,他現在還不是主角呢,現在我們看看他身邊的那個收銀臺子,臺子上面豎了根鐵針,針身上插滿了紙票,臺子后面有個肥婆正在那里咯吱咯吱旁若無人地磕瓜籽,但凡歷史悠久的米粉鋪,喜歡搞一些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派頭,他們遠不學麥當勞,近不學真功夫,就喜歡公社食堂那一套,客人進來吃飯,先交錢,交完了,啪扔一張米粉票給你,排隊拿米粉去,嫌服務態度不好?上次直接朝你腦門上扔!你看到這股子架勢,就曉得吃受不住,乖乖拿了票等著拿米粉,你站在隊伍里探頭探腦,終于發覺到了正在下廚的大師傅,那師傅知道自己要出場了,他就卯足了勁,他抓起一把又滑又韌的米粉,放進絲籠里往滾水里浸,那湯水翻得正好,龍吐珠一般,米粉一直浸飽了滋味,方被勾出來,倒進大海碗里,海碗里早備好了醬湯雞精,米粉甫一落碗,一勺直筒骨湯熱辣辣便澆了上去,那米粉便跳了兩跳,仿佛有了鮮活的生命,接著便是上潲子了,那師傅將眼前的潲子料一個個大大方方掀開給你看,那些煮得通透的牛肉香干,木耳排骨,仿佛陳了幾十年的佳釀,香氣滿溢地往你鼻子里鉆,你便有些要把持不住了,口水咕咕地冒,那師傅看到你這般模樣,冷笑一聲,往米粉上澆上潲子,拌上木耳,淋上紅油,灑上蔥花,他十分輕巧地做完這一切,便要洋洋得意地甩一甩手,仿佛世間的富貴榮華都被這一手米粉甩斷了一般瀟灑愜意,他說:

   “拿走拿走,現在就去呷。”

    于是你捧著這碗有紅有綠,有白有烏的米粉,重新回到了那張山寨八仙桌旁,你是吃米粉的老手了,知道第一口是急不得的,你伸開筷子,十分豪爽地將那些米粉翻過來,又拌過去,拌過去,又翻過來,終于你看到木耳牛肉蘭花干,紅油香蔥潲子湯打成一片了,面對這一碗活色生香的邵陽米粉,你怎么還矜持得下去?你滿滿夾了一筷子米粉,那些木耳如翠,那些紅油如珠,正順著米粉往下掉呢,此情此景,佛祖也把持不住了,你便低下頭,呼哧呼哧猛吃下去,你吃幾口米粉,吃幾口糖粑粑,你嘴巴里肉香味,糖香味,骨香味,蔥香味,木香味四面八方往你喉嚨里沖,往你鼻腔里沖,你已經忘記自己是昭陵中學那個郁郁不得志的老師,是那個架著雙腳看報紙的公務員,是那個進城拉板車為兒女籌學費的民工,你被邵陽米粉的香氣包圍了,一時竟不能自已,你只聽到嘴巴里咂吧咂吧的聲響,只聞得到那銷魂蕩魄的香氣,你吃完了那些米粉,還要捧起海碗,咕咚咕咚去喝里面的湯水,你一邊喝,一邊從瓷碗的掩護中露出兩只眼睛,張惶不安地打量著四周。

    你終于吃完了這一碗邵陽米粉,你就像是剛剛干完了一場勞力活,額頭上身上盡是汗水,你站起身來,擦了擦嘴巴,開始往外走。你若是久居本地,便覺心安理然,你打著飽嗝剔著牙一搖一擺走了出去,這一頓美餐,不過是一日辛勞前美好的開始,你若是游子久歸,便有些把持不住,你一腳高一腳低地走著路,吃醉酒了一般,你心里想:“走過了這么多城市,去過那么多地方,為什么最好吃的還是這一碗米粉?為什么最念念不忘的還是這一碗米粉?”你一路癡癡呆呆走出了米粉店鋪的大門,面對著完全清醒的邵陽城,你看到那些古老的建筑靜靜地矗立在遠處,那些熙熙攘攘的人流為了分毫緇珠吵吵鬧鬧,那些老掉牙的公交車像抽風的公牛一擺一擺駛了過去,你心里面有無限的恨鐵成渣,卻也有更多的親切溫暖。你仰起頭來,身子骨被晨風吹得冷嗖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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